【資料圖】
岳麓書院藏秦簡中的《數(shù)》
——匯集各種實用算法的最早數(shù)學著作
作者:李洪財(湖南大學岳麓書院副教授)
2007年湖南大學岳麓書院從香港收購一批秦簡,這批材料從鑒定、入藏、整理到逐漸公布完畢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過去15年。在這十幾年里,學界通過這批材料在古代法律、政治、經(jīng)濟等許多領域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,而且很多成果具有開創(chuàng)性,足見這批材料的重要作用。這批材料內(nèi)容非常豐富,有秦代的歷譜、官箴、占夢、數(shù)學、法律等文獻。其中律令內(nèi)容占比最大,關注度也最高,實際上其他內(nèi)容的價值絕不亞于律令,其中《數(shù)》的關注度就與這部文獻的重要程度極不匹配。
岳麓秦簡《數(shù)》編聯(lián)復原圖。資料圖片
《周禮·地官·大司徒》:“三曰六藝: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(shù)。”鄭玄注:“數(shù),九數(shù)之計。”“九數(shù)”見于《周禮·地官·保氏》:“養(yǎng)國子以道,乃教之六藝:一曰五禮、二曰六樂、三曰五射、四曰五御、五曰六書、六曰九數(shù)。”鄭玄注引鄭眾云:“九數(shù):方田、粟米、差分、少廣、商功、均輸、方程、贏不足、旁要。”可知“數(shù)”所包含內(nèi)容覆蓋了中國古代政府管理和運作的方方面面。“數(shù)”作為六藝之一是中國古代為官的基本技能,也可以說是官方教育體系中的基礎必修課。所以數(shù)學在中國古代有著重要的地位。過去研究中國早期的數(shù)學,主要是靠《九章算術》和《周髀算經(jīng)》。這兩部書是傳世文獻中最早的數(shù)學著作,產(chǎn)生時間一般認為是西漢中后期。岳麓秦簡《數(shù)》的斷代最晚不會晚過秦始皇三十五年(公元前212年),從時代說要比《九章算術》和《周髀算經(jīng)》早一兩百年。通過《九章算術》和《周髀算經(jīng)》這兩部書,可知西漢中后期的數(shù)學成就已經(jīng)很高了。現(xiàn)在根據(jù)《數(shù)》的研究成果可知,這兩部書的很多內(nèi)容可直接追溯到秦代,也足以說明秦代的數(shù)學水平。可以說,《數(shù)》刷新了我們對中國早期數(shù)學水平的認識,而且對《九章算術》和《周髀算經(jīng)》兩書的形成以及其中一些算題的最終解析方法提供了關鍵的材料。
《數(shù)》簡冊背面自署標題,此“數(shù)”也恰可與上揭《周禮》及古注中的“九數(shù)”對讀理解。《數(shù)》全卷共有236個編號,另有18枚殘片,共有81例算題,還有19例是單獨記錄計算方法的簡文,內(nèi)容大致涉及《九章算術》中的方田(求方形田地面積)、粟米(求不同米的等價換算)、衰分(比例分配法)、少廣(截少從多法)、商功(求體積法)、盈不足(求適中之法)、勾股等諸章的部分內(nèi)容。其中的勾股算題是目前我國勾股定理的最早文獻記載。所謂“勾股”是指直角三角形中短直角邊為“勾”,長直角邊為“股”,第三條斜邊是“弦”。《周髀算經(jīng)》中記載周朝的商高提出“勾三股四弦五”理論,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勾股定理。《數(shù)》中勾股算題簡文說:“□有園材埋地,不知小大,斲之,入材一寸而得平一尺,問材周大幾何。即曰:半平得五寸,令相乘也,以深(213/0304)一寸為法,如法得一寸,又以深益之,即材徑也。(214/0457)”傳世文獻《九章算術》“勾股”章第九題記述是:“今有圓材埋在壁中,不知大小。以鋸鋸之,深一寸,鋸道長一尺。問徑幾何。答曰:材徑二尺六寸。術曰:半鋸道自乘,如深寸而一,以深寸增之,即材徑。”兩者對比即可知雖然文字措辭有別,但兩者主要內(nèi)容和描述方式基本一致。如果把《數(shù)》翻譯作今天的話,簡文的意思是說,有一個圓形木材埋于地下,不知道大小。從上面砍去一寸,砍削之后的切面長為一尺(10寸),問木材直徑是多少。算法:橫切面的一半為5寸,再乘以半平(5寸),用深的數(shù)值1做除數(shù),相除,單位為寸,再加上深的數(shù)值1寸,就是木材直徑。簡文的算法用今天的數(shù)學式表示是:5寸×5寸/1寸+1寸=26寸。這只是給出的一個范例算法,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。《九章算術》劉徽解釋說:“此術以鋸道一尺為勾,材徑為弦,鋸深一寸為股弦差之一半,鋸(道)長是半也”,“亦以半增之,如上術,本當半之,今此皆同半差,不復半也”。如果結合劉徽的解釋與勾股定理對應來說,砍削之后的切面長,也就是《九章算術》中所說的“鋸道”長度是“勾”;木材直徑與2倍砍削深度之差是“股”,所求木材直徑是“弦”。如果將勾設a、股b、弦c,勾股定理的基本公式是:a2+b2=c2。已知a=10,b=c-2×1,按照勾股定理所得算式就是:102+(c-2×1)2=c2。最后計算得出c等于26寸。(詳參肖燦:《岳麓書院藏秦簡〈數(shù)〉研究》,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,第136頁)也就是說《九章算術》的勾股算法現(xiàn)在可以直接溯源到岳麓秦簡《數(shù)》,同時說明先秦很早就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和運用了勾股定理,其源頭應該比《數(shù)》的下限年代更早。
《數(shù)》是一部匯集當時實用計算法式的數(shù)學文獻抄本,它是目前所見最早的匯集各類實用算法的數(shù)學著作。也正因為他源自經(jīng)濟、法律、軍事等行業(yè)的應用實例,使得這批材料不僅具有數(shù)學研究價值,其對古代社會的研究價值也不可小覷。以其中所記載的“營軍之術(筑營布陣之術)”(69/0883、70/1836+0800)為例,其簡文翻譯后意思是說:“構筑營壘,布置軍陣之術,首先從全體士卒數(shù)去除守衛(wèi)兩門的各1200人,再去除剩余人數(shù)的半數(shù)。然后除以10。如果每3步置一戟卒的話,就將其卒數(shù)擴大3倍;每4步置一戟卒的話,就將其卒數(shù)擴大4倍;每5步置一戟卒的話,就將其卒數(shù)擴大5倍。假如軍隊士卒總人數(shù)為1萬人。問哨位可延及多少里?答案為:3里240步,這是3步置一卒值守的情況。”從簡文可以看出,算題是考慮到士卒人數(shù)、執(zhí)戟卒的距離在不同規(guī)模的軍營布置中存在變化,而且不是所有的士卒都要到周邊站崗,所以計算軍陣營壘大小時,還考慮了實際站崗人數(shù)與總人數(shù)的比例。如果沒有實踐,這些變量因素很難在算題中得到周全體現(xiàn)。所以這道算題應該就是從布置軍營的實踐中得出的算式,當時在軍中可能有專職或兼職官員負責“營軍(筑營布陣)”事務,“營軍之術”算題主要是提供給這些人學習用的。(肖燦:《岳麓書院藏秦簡〈數(shù)〉研究》,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,第61頁)這也是我們通過《數(shù)》對古代社會的一個新認識。當然這類人是否真實存在,究竟屬于何官何職,這都需要更多材料進一步佐證。其實《數(shù)》中還有很多這類史實,既然《數(shù)》的算題來源于實際生活的實例,相信《數(shù)》中還有很多這類“新知”有待挖掘,我們也期待更多領域能夠通過不同視角關注《數(shù)》,關注岳麓書院藏秦簡。
《光明日報》( 2023年06月17日?11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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